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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在法国阿维尼翁戏剧节上,中国导演孟京辉执导的话剧《茶馆》成功上演,这是该戏剧节举办73年来,首部入围核心单元的中国当代戏剧。然而对《茶馆》而言,却并非首次欧洲之旅。
2019年,已是《茶馆》在欧“开张”的第四十个年头。这与一个德国人有关——乌苇·克劳特。正是这位德国文化工作者的努力,使西方几代观众得以领略中国《茶馆》里的百味人生。
时间回到1979年7月,德国《曼海姆晨报》刊登了一封来信,引起了不小的动静。这是著名剧作家、北京人民艺术剧院(下称北京人艺)时任院长曹禺,在20天前写给曼海姆民族剧院的。他在信中说,中国话剧《茶馆》将赴曼海姆演出,同时曼海姆民族剧院也将应邀赴华演出。
这是新中国话剧第一次走出国门。“这次演出必将震动德国舞台。”《曼海姆晨报》这样评论。
1980年9月至11月,话剧《茶馆》先后在曼海姆、汉堡等11个德国城市巡演,之后又赴法国和瑞士。历时50天,上演25场,《茶馆》在西方世界引发巨大反响,成为中国话剧史上的里程碑。
今天,已是满头华发的乌苇·克劳特,回忆起这段经历时,脸上充满笑意。
“20场《茶馆》,我从观众席看到了后台”
1974年,克劳特应中国外文出版社邀请来华工作。他原本打算待两年就走,结果一住就是40多年。在外文社,克劳特的工作是审校德文翻译作品,同事包括杨宪益、英若诚这样的大家。在他们的引荐下,克劳特结识了一大批文艺界人士。
“改革开放后,中国的作家和演员们纷纷投入工作,他们希望和外部世界取得联系。”克劳特说。
就在此时,话剧《茶馆》提供了绝佳契机。1958年《茶馆》在北京人艺首演时便引发轰动,被誉为“新中国话剧的里程碑之作”。1979年2月,话剧《茶馆》以原班阵容复排公演,英若诚邀请克劳特去观看,没想到却点燃了他对《茶馆》的热情——他一连看了20场。
“20场《茶馆》,我从观众席看到了后台。”克劳特由此萌生了把这部话剧介绍到欧洲演出的想法。1980年,在中国同事们的协助下,克劳特翻译并出版了《茶馆》的德文剧本(见图①,李强摄)。“《茶馆》的故事跨度长达半个世纪,讲的是时代、贫困和家庭的故事,在欧洲很多国家都能找到对应的历史。虽然北京很遥远,但我想欧洲人一定能看得懂。”克劳特说。
然而,克劳特当时与德国戏剧界没有任何联系。“曼海姆离我的家乡并不远,我知道那里有一个剧院。”于是,他从北京寄出一封信,收信人是曼海姆民族剧院——德国历史最悠久的剧院之一,彼时正为来年建院200周年紧张地筹备着各项活动。这封来自东方的意外之喜,令剧院兴奋不已。
“那时从中国寄一封信要十几天才能到德国,收到回信常常是一个月以后的事情了。”克劳特回忆说。尽管沟通并不那么容易,但双方的合作热情很高。信件来往的同时,克劳特还请自己在德国的家人到剧院沟通,几经磋商,最终促成了双方的合作。
“他们是那样地全神贯注,致使《茶馆》渐渐失去了它的异国情调,变得仅有咫尺之遥了”
达成演出意向仅仅是第一步。如何将遥远东方的“茶馆”搬上德国舞台,无论对北京人艺还是曼海姆民族剧院,都是陌生和困难的事情。德国工作人员态度严谨,演出合同甚至细化到海报尺寸和印刷数量。但与之后遇到的挑战相比,最初的这些磨合就不算困难了。
距离演出还有一周时,装载着话剧布景、服装和道具的货轮依然下落不明。几经调查得知,船因故停留在英国利物浦,德方只好另请运输公司前往提货。
演员们的遭遇更是一波三折。1980年9月25日,由75人组成的中国话剧代表团从北京登上飞机,刚刚飞抵巴基斯坦却得知,由于两伊战争爆发,飞机无法穿越战区。滞留卡拉奇一天后,代表团换乘外方包机继续向西,途中又因机械故障在阿联酋和埃及两度停留。克劳特作为联络人,与曼海姆民族剧院多次沟通。代表团最终抵达德国时,已在飞机上度过了80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