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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老院的院子并不大，且大部分是泥土地。院子里种着几棵树，因为叶子已经全部落光，分辨不出树种。能推着轮椅行走其上的，只有几条横纵交错的红砖铺就的甬路。

“嗯。”魏炯看着纪乾坤，嘴里有点儿发干，他拎起塑胶袋，“纪大爷，这是你要的东西。”

“有健牌吗？”

“第四章第八节，第七十七条。”

室内依旧窗明几净，阳光充沛。护工张海生正在擦地，纪乾坤则像上次一样，坐在窗前看书。见魏炯进来，老纪冲他笑笑，摘下眼镜。

“不行！”中年男子似乎有些畏寒，缩起肩膀，“出事了谁负责啊？回去吧。”

“不会的。”魏炯和她挥手告别，转身上了大巴车，找了个临窗的位置，看着女孩的背影渐行渐远。

“要看79年刑法的法条？”魏炯掏出手机，“这个好办。”

室内只剩纪乾坤和魏炯两人。纪乾坤又拿出一根健牌香烟，夹在两指之间向魏炯示意。

“有一毫克、四毫克和八毫克的。”老板双手拄在柜台上，心想这大概是个给老师送礼换及格的小鬼。

“壶里有大红袍，刚泡的。”他面向魏炯，指指抽屉，“里面有纸杯，自己倒。”

公交车停在“星——MALL”门前，魏炯和岳筱慧下车。魏炯拿回了自己的塑胶袋，又把岳筱慧手中的购物袋也提在手里。

魏炯摇摇头，说了句“不好意思”，转身出了店门。

像贩毒似的。

“智能手机都可以。”魏炯也回过神来，“像一台小电脑似的。”

纪乾坤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艰难地摇动轮椅，挪到床边，一只手伸向里侧的小书架，似乎想取下某本书，可是指尖距离书脊还差几厘米。纪乾坤竭力伸长手臂，整个人失去了平衡，轮椅也危险地倾斜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魏炯想到这些的时候，脑海里出现的是一群奔向猫粮的猫。

“上午？有两节土地法课。”

“我来吧。”魏炯拿过手机，“第七十七条，在人民法院、９9ｌib•ｎet人民检察院、公安机关……哦，这里的确有修改……采取强制措施以后，逃避侦查或者审判的，不受追诉期限的限制。”

岳筱慧倒不客气，穿过车厢走过来坐下。

这老头挺奇怪。魏炯在心里嘀咕：也不知以前是干吗的，这么大岁数，身体也不好，偏偏对这些东西感兴趣。

“那，我去干活。”魏炯举起手里的拖把向纪乾坤示意，“您先歇着。”

“就在门口也不行吗？”

男生听得很认真，最后想了想，问道：“也就是说，只要立案了，追诉时效可以无限延长？”

下课铃响。正口若悬河的孟老师不得不暂时收住话头，他很讨厌对某个问题讲了一半就不得不停下来的感觉。毕竟他讲授的是《刑法学》，不是评书，“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这样的悬念是没用的。更让他不快的是，学生们已经开始收拾文具，整理书包，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嗯，谢谢老师。”男生小心地把教材放进书包里，向他鞠了一躬，就匆匆跑掉了。

“嗯？”男生正盯着孟老师嘴边的香烟出神，愣了一下，“是的。”

今天的志愿服务是给敬老院打扫卫生。马尾辫女孩给志愿者们分了工。女生们主要负责擦拭桌椅、玻璃窗之类，男生们则被分配做一些体力活，例如拖地板、收垃圾。

“我帮你拿着吧。”

魏炯给张海生续了茶，自己才倒了半杯，靠在桌边小口啜着。

魏炯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直觉却告诉他不妥。

“哦，还有一会儿。”纪乾坤冲魏炯笑笑，“今天阳光不错，推我出去走走如何？”

已经上了大半学期课，课后提问者寥寥，让这些孩子激发起学习热情大概只能在期末考试前了。孟老师拎起提包，心里盘算着午休时是去打羽毛球还是游泳。刚走出教室的门口，就听到一个略带怯意的声音。

“嗯？”魏炯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几毫克？”

“孟老师。”

“嗯。”魏炯应了一声，转身走出房间。关上木门的一刹那，他发现张海生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

魏炯想到纪乾坤花白的头发，心想还是别来“劲儿大”的了，就要了一毫克的健牌香烟。老板手脚麻利地从柜台下面拿出一个纸箱。

“是啊。”

魏炯打量了一下她怀里的购物袋，都是些适合学生的中低端时尚品牌服装。岳筱慧注意到魏炯手里的黑色塑胶袋。

“嗯。”纪乾坤扭头望向窗外，“你大概几点离开？”

“对。”纪乾坤的回答干脆利落，目光中充满期待。

“我还没讲到这里，”孟老师接过教材，“预习？”

走进校门，魏炯远远地看见图书馆门口停着一辆大巴车。

说罢，女孩像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袋：“哎呀，我忘记买猫粮了。”

在食堂吃过午饭，魏炯掏出手机，打开微信，找到名为“红烛志愿者”的微信群，再次确认了集合的时间和地点：下午一点半，图书馆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