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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净了两层楼的地板，魏炯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把香烟拎进敬老院的时候，他的心里既兴奋又紧张。受人之托，买了敬老院的“违禁品”，又亲自交到“买家”手里，怎么想都有些非法秘密交易的味道。

这算什么呀！魏炯暗自苦笑，志愿者服务变成刑法考试了——还是口试！

“他平时抽这个牌子不？抽的话，肯定知道价儿。”

“哎哟，可不敢当！”张海生没想到魏炯会给自己倒茶，忙不迭地把手里的纸杯递过去，“好茶，我也来点儿。”

“暂时不用。”魏炯向图书馆的方向努努下巴，“可以帮你拎到那里。”

“好久没出来了。”

“嗯。”纪乾坤立刻察觉到，“79年刑法是‘采取强制措施以后’，97年刑法是‘受理案件以后’，对吧？”

魏炯站着，俯视纪乾坤头上浅灰色的毛线帽子，清晰地感到某种类似水分的东西正在从他身上流失。

魏炯整整书包，走向公交车站。

“还凑合吧。”纪乾坤看着旁边的一棵树，“那是棵桃树，春天的时候满树桃花，很漂亮——能接受的，就忍着；接受不了的，我就按自己的想法来。”

魏九_九_藏_书_网炯和另外几个男生负责清洁二楼的地面。他领到拖把之后，没有急于干活，而是先去了纪乾坤的房间。

一声叹息把他的思绪拉回来。魏炯扭过头，看到纪乾坤把书重重地合上，眉头紧锁。

“没事。可以让室友帮我打个掩护。”

“不用不用。”魏炯急忙推辞，“很轻的。”

烟草专卖店的果真要贵一些，一百五十元一条，不过好在保证是真品，也能开到发票。魏炯还是选择买了两条，尽管这意味着车费要自己负担，不过他对这几块钱倒并不在意。

魏炯点点头，对纪乾坤说：“老纪，我把你送回去。”

“对。等于没有追诉时效的限制了。”孟老师又点燃一根烟，“对了，这门课都考过了，你还问这个干吗？要准备司法考试？”

“79年刑法和97年刑法在追诉时效方面略有不同，不过，司法考试不会考已经作废的刑法，我就不给你讲了。”

“你来了？”

“没什么可抱歉的。”纪乾坤呵呵地笑起来，“我不觉得自己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

“对。”魏炯讲得兴起，决定小小地卖弄一下，“不过，79年刑法和97年刑法在追诉时效方面略有不同。”

一毫克和四毫克各买了一条。老先生可以根据自己的口味挑选。不过成条的香烟的体积比自己想象的要大一些，没法塞进书包里。魏炯又买了一个黑色塑胶购物袋，仔细地把香烟装好后，拎着塑胶购物袋走出店门。

“这个……”魏炯想了想，“根据79年刑法，犯罪人被采取强制措施后才不受追诉时效的限制，而根据97年刑法，只要司法机关受理案件后，就不受追诉时效的限制——比较一下，79年刑法对犯罪人更有利吧？”

吃惯了清茶淡饭的人，偶尔来一顿重油麻辣的川菜，也会有毛孔大张、汗流浃背的畅快感觉吧。

“是呀。”岳筱慧穿着白色的短羽绒服，牛仔裤，短靴，扎着橘色围巾，长发在脑后束成马尾，“重庆路在打折嘛。”

孟老师站在原地没动，静静地看着学生们。识相的学生立刻停止动作，老老实实地留在座位上。热心一点儿的，还伸手拽住已经离座开溜的同学。

“好。”纪乾坤在轮椅上略欠欠身，“待会儿过来吧。”

他的视线离开那些老人：“他们哪知道什么叫寂寞。”

“呵呵。”纪乾坤笑起来，开始打圆场，“你刚才，是用手机上网？”

“老纪这里净是好东西。”张海生嘎嘎地笑起来，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齿。

“十八年。”

魏炯推着轮椅走到锈迹斑驳的铁门前，伸手去拉动门闩，立刻感到触手处一片冰凉。刚刚拉动半截门闩，就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喝止：“哎！你干吗？”

纪乾坤招呼魏炯坐下。张海生看了他一眼，皱着眉，捏着半截烟头说道：“老纪，这烟也不咋好抽啊，没劲儿。”

公交车随即启动，魏炯在车厢里张望了一圈，立刻发现有人在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那就有限制了呗。”魏炯想起他提到的“比方说”，“杀人案件，二十年后就不追诉了。”

“被采取强制措施……”纪乾坤的脸色再次阴沉起来，眼神飘忽又迷茫，嘴里喃喃自语着，“要是没抓到他呢？”

“在刑法溯及力的问题上，中国采用的是‘从旧兼从轻’原则。”魏炯拼命回忆着，“从旧的话，应该适用79年刑法。”

魏炯还是第一次推轮椅，加之红砖甬路凹凸不平，最初的一段路程可谓惊心动魄。有好几次，他差点儿把老纪推到泥土地上。

“一百二一条，要几条？”

“您呢？”魏炯问张海生。

随即，魏炯又把追诉时效的延长和中断一一讲解给纪乾坤听。和上次一样，纪乾坤听得极其专注，其间始终在抽烟，小小的房间内很快就烟雾缭绕。

“发票？”老板拿烟的手停了下来，“这不是烟草专卖的烟，开不了发票。”

几口茶下肚，纪乾坤满足地叹了口气，问道：“怎么样？”

魏炯茫然地点点头。

魏炯急忙还以微笑，同时注意到岳筱慧手里拎着大大小小几个购物袋。他站起身，向她挥挥手，示意她过来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