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庆祥:80后的抵抗只是与国家机器无关痛痒的调情(3)
时间:2018-12-24 22:01 来源:互联网 作者:Kim 点击:次
个人失败的"实感"是如此强烈,如此有切肤之痛。最后我们已经无法在个人身上寻找失败的原因了。当社会企图托管一切的时候,却发现事情只是越来越糟糕。这个时候,社会就生产了"失败"以及"失败者"本身。而失败者,在这种极端的绝望和无路可走的恐惧中,自然就会把这种失败归责于社会或者另外一个他者。也就是说,"失败"的实感虽然是个体的,但是"失败"的内涵却是相互生产的。"失败"已经不仅仅是个人的事情,而是整个社会的事情。对于今天的中国年轻人来说,失败的阴影是巨大的,以致于已经无法按照正常的价值标准来进行生活,在2010年一个收视率甚高的相亲节目"非诚勿扰"中,婚姻已经变成了赤裸裸的商品交换,房子、车子和收入成了衡量一个人"成功与否"的最重要的标志。把身体商品化,并选择最好的商机把自己抛售出去,是参加这些相亲节目的年青人最真实的想法。如果我们仅仅从道德的高地去指责这是一种拜金主义的堕落,是否过于简单?如果社会的运行模式已经不能鼓励正常的生活和发展,那么,这些年青人通过"身体"的转让来获得利益是否也是一种不得已的选择?在改革之初的历史叙述中,完美的身体一直是改革者所拥有的傲人的资本,如《新星》中的李向南,《乔厂长上任记》中的乔光朴,《平凡的世界》中的孙少平,他们通过"身体"的力量和精神的力量,推动着中国经济社会的发展,但是谁又能预料到,这些寄托了一代人的乐观想象的身体会在短短数十年后变成了只能以金钱来衡量的商品?"身体"不再被用于想象、创造和发展,而是被用来消费、交换和享乐。这是一种进步还是一种失败? 无论如何,那些至今还蜗居在北京、上海、广州、深圳等城市的一代青年人见证了在巨大的成功喧嚣中一个时代的痛苦,这个痛苦有些是可以忍受的,但是有些却不能忍受,个体当然不能把个体的失败完全归责于社会,但是社会同样不能把失败完全归责于个体。我完全理解我在2008年为什么能够与这个社会和国家的想象保持一致,因为那个时候我住在一年750元(也就是一个月65元不到)的学生公寓里面,享受着有保障的住宿、餐饮和学习工作资源,虽然简陋,但是却觉得安全而温暖。而从2009年6月我开始居无定所的生活后,我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这种实感与失败的实感纠结在一起,让我意识到,是应该为我自己,以及更多像我一样生活的年轻人寻找一种历史的定位的时候了。作为一个个体,我不得不承认我的失败,我的失败也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如果一代人都面临着这种失败的境况,我们是否应该拥有某种失败者的自觉?我们是否应该在这一失败中发现一些什么? 二、历史虚无主义 因为意识到了个人的"失败",并把这种"失败"放置到一个非个人的境况中去理解,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去寻找历史,在历史中找到一些确定不移的支撑点,来把个人从"失败"中拯救出来。这不仅仅是一种心理学意义上的疗愈方式,同时也似乎是中国这一深具文史传统的国度所惯常的行为方式。比如李白在《将进酒》中就有言:"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自古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因为意识到了自我的失败,所以才把希望寄托在历史之中,通过"留其名"把自我从当下的失败中解救出来,所以李白才有"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的失败者的勇气和胆识。但是对于今天的80后的青年人来说?历史究竟意味着什么呢?能否找到这种安置失败的历史位置和历史意识呢?也许不用和李白这些远古时代的文人相比,即使与前此的50年代生人、60年代生人相比,问题也就立即呈现出来。在2010年12月的一次学术会议后,我和社科院的陈福民教授、批评家孟繁华教授一块从北京郊区驱车回城,当时已是深夜,因为找不到路,我们在高速公路上盘旋了很久,在找路的过程中,让我惊讶的是,陈福民和孟繁华两位突然唱起了《沙家浜》中的经典唱段:"想当初老子的队伍才开张,拢共才有十几个人七八条枪。""哎!这个女人真不简单哪!""怎么,你对她还有什么怀疑吗?" "摆开八仙桌,招待十六方。来的都是客,全凭嘴一张。相逢开口笑,过后不思量。人一走,茶就凉......有什么周详不周详!"我惊讶不在于他们的老夫聊发少年狂,而是在于他们的"文化记忆"如此地坚固,几乎以自然的形式作用于他们的言行。这种情况在50后那一代人身上表现的极其明显,共和国的早期历史与他们个人的生活史在某种意义上是一致的,在他们生命最重要的一些时期,历史戏剧性地楔入了他们的生活,并从此成为他们生命的一部分,因此当他们回首往事,书写历史的时候,他们不仅是在一个个人的空间里面思考和想象,而是与历史进行有效的互动。不管是肯定还是否定那段历史(知青、上山下乡、大跃进、文革、学潮等等),这段历史都是与他们的身体、生命接触过的实体,而不仅仅是一个叙述,一段故事,或者一段话语宣传。今天我们来看50年代生人,会发现他们存在很多问题,正如《新星》中的大学生批评李向南所言:"你们很世故,太爱权术。"但不容否定的是,正是这种历史与生活的同一性使得这一代人具有一种厚度和韧性,在与历史的对话中,他们构建了自己的主体意识。 (责任编辑:admin) |